原创田佳惠、苏惟楚偶尔治愈
结婚、怀孕、生子,对很多女性来说,「成为母亲」仿佛是一个既定结果,瓜熟蒂落、自然而然。
现实也许并非如此简单。
当生育不能自然来临,一些人被下了「不孕」的诊断,当生育的环节需要医学的介入、付出额外努力时,可能,我们才会重新审视生育本身,窥见「成为母亲」可以是一个选择,看到女性需要为生育本身承担的职责与焦虑。
很多生育障碍的夫妇,寄希望于试管等生殖技术,来改变生活状态,但技术的不确定,让焦虑卷土重来,很多女性被身体受创与生殖焦虑反复拉扯。
生育是两个人的事情,应对「不孕」也需要双方共同面对。遗憾的是,在大部分呈现中,男性角色都或多或少地缺席了。
5月10日的母亲节即将到来,这是「偶尔治愈」推出的系列策划「成为母亲」的第二篇。
曾纪琪躺在取卵床上,像做妇检一样,把腿张开。取卵手术室比较暗、有点冷。
护士做好准备工作后,用器械撑开曾纪琪的宫颈,医生把一根毛线针一样长的取卵针插了进去,穿过皮层、穿过子宫,再穿出到卵巢内侧,像素级对准后,取出一颗完整的卵泡。
「医生用取卵针进去戳一下,把卵泡吸出来,再把针拔出来,然后再戳下一个位置,这样一直戳。」曾纪琪说。
她被取出了16颗卵泡,也就是说,「戳」这个动作重复了超过16次——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。为了卵泡质量,曾纪琪没有接受麻醉,只用了不太能止痛的杜冷丁。她脸色苍白,虚汗直冒:「针太粗了,每进入一次就浑身一颤。」
与此同时,曾纪琪的丈夫正在隔壁的取精室里看片,那是一部打了马赛克的情色片子,他负责取精子。
三天以后,医院会通知曾纪琪和丈夫,他们的卵子和精子有没有结合成受精卵。「像学生查成绩一样的,医生会告诉你,现在取了多少个卵泡,培育成多少个受精卵,质量怎么样,是A级还是B级,是移植,还是直接冷冻。」
曾纪琪夫妇正在尝试试管婴儿。
根据中国人口协会、国家计生委联名发布的《中国不孕不育现状调研报告》显示,中国的不孕不育发病率在12.5%~15%左右,患者人数超过万,占到全部育龄人口的12.5%。
明明都是女人,为什么只有我不行?
曾纪琪和丈夫年结婚,两个人都想要一个孩子。在一年多未做任何避孕措施的情况下,一直没有怀孕迹象。
检查后,曾纪琪才发现自己是输卵管不通,她把自己关在卧室哭了一天一夜:「为什么这个事情会轮到我头上?」
抹掉眼泪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离婚,她觉得自责:「正常女性拥有的能力我没有,不能害了人家」。毕竟之前遇到的许多就诊家庭里,不离不弃的都是女人。「女的都不怕吃苦,倒是很多男的看老婆试管不成功,都会选择离婚的。」
曾纪琪输卵管不通的诊断书
图源:受访者提供
提了,丈夫没同意,曾纪琪心安了一些,「如果我老公愿意陪我一起努力,那我愿意尝试一切方法治疗。」
曾纪琪身边有朋友意外怀孕了,会向她诉苦,「其实我是蛮失落的,蛮难过的那种感觉,就是你自己想要一个小孩,TA不来,但是别人不想要,上帝送了她一个小孩,他们还想把TA打掉。」
黎晓和曾纪琪不一样,她已经生过一个小孩了,丈夫是大学同学,从东北农村「入赘」到上海,第一个女儿随了黎家姓。
丈夫老家的人看中后代,自己的父亲也鼓励黎晓再生一个,给丈夫留个「后」,其实还是怕自己不在了,黎晓受别人欺负。
到女儿三岁的时候,27岁的黎晓再次备孕,尝试了五六年却一直怀不上。她想不通,「明明大家都是女人,为什么我不行了?」她形容这种感觉是一种更类似于挫折感的耻辱,「比较伤自尊」。
黎晓夫妇和父母坦陈他们怀不上的时候,父母一开始觉得两人是故意不想要孩子,后来才知道怀孕这件事这么难。
在老家,因为黎晓一直要不到老二,就有人在背后议论说,其实大女儿也不是她和丈夫的孩子,是在外面乱搞的野种。
「不孕,女人要背负的黑锅很多,经常会被人背后议论,什么婚前不检点打胎打多了,要么就直接被骂不会生蛋的母鸡。」
她做试管这件事,不敢让周围的人知道,怕异样的眼光:「我有的时候也很委屈,明明自己很洁身自好,为什么就是不怀孕?我知道问题出在我身上,但明明这个问题,跟个人品行根本毫无干系,可还是会被人恶意中伤。」
等女儿上了小学,黎晓已经34岁了,女儿班里有一对特别可爱的龙凤胎,也是试管所得,黎晓一直眼馋。直到一次女儿放学回家问:「妈妈,什么是试管啊?」
那一刻,黎晓心动了。
黎晓跟丈夫一起查资料,去到离自己最医院,做了一整套的正规检查后,才发现自己是霉菌性阴道炎,除此之外输卵管两侧伞端也粘连、积水、肌瘤。
黎晓不孕的原因找到了。
医生说「生育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,可能就是在那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,因为任何一点点的因素,就可能会导致你怀不上。」
为了尽可能排除那一点点因素,曾纪琪和黎晓都选了更明确的方案——试管。
求好孕
医院的时候,黎晓傻眼了。「感觉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,里面乌压压的人头」,她和丈夫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伍,见到医生后简单询问了几句,医生手脚麻利地开了一堆单子,男科、女科全部检查一遍。
她先根据霉菌性阴道炎的检查结果进行治疗,只有在阴道炎消退之后,才能真正进行试管。
老药不行,换了新药,来来回回折腾了三个月,终于发现霉菌阴性了。为了来去方便,丈夫充了两千块钱的过路费,一次过路费是45块,黎晓埋怨他钱充多了,结果两个月不到,钱就花没了。
打促卵针、吃药,差不多之后,医生立马安排做取卵。
黎晓的卵泡位置不好,取卵的时候疼得脸色煞白,手术台上下来那一刻,直接跪在地上,只能被护士搀出去。取卵的结果不错,虽然黎晓已经34岁,但也成功孵化出两枚胚胎,「即使质量不好我也心满意足了」。
取卵过后就是移植,黎晓翘首以待,没想到移植前一检查,霉菌性阴道炎卷土重来,继续用药,仍无好转,胚胎只能继续冷冻。
图源:站酷海洛
黎晓想放弃了,她写下「医院里那一张张表情麻木的脸是怎么回事了,不是她们不想哭,打击太多了,希望就显得尤为渺茫。」
她看到